木葉

国设，含大量私设和ooc。

旁友，听说过……中英军事同盟吗？

***

风声，水声，呻吟声，炮火声，嘈杂的声音在耳边萦绕不绝，即使是在昏迷中也要挤入大脑，强行将他唤醒。

肩膀上火辣辣的，可能是被霰弹的碎片击中了；肋骨下方也隐隐作痛，不知道究竟是擦伤还是中弹。尽管意识逐渐清醒，但身体却愈加沉重，试图重新把他拽回无底的深渊。

上帝啊，他艰难地喘息着，谁来救救他。

就在这时，一双手探过他的后背将他托起，他随即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双手的主人小心翼翼地脱掉他上身的军装，简单清理了伤口，又用绷带仔细缠好。他倚在来者的身上，头正好落在那人的颈窝处，那人的身上带着同样浓重的血味和硝烟味，但依然掩盖不住散乱的衣领里透出的一丝梅香。

清水，绷带，药，还有身后的这个人……这些本不该出现的东西却出现在了这里，心中的疑惑在一瞬间得到了答案。待那人完成手上的动作，环抱住他不再动时，他吃力的抬起胳膊，摸索着找到那人的手，虚虚地覆在上面。

“耀。”他喃喃的说。

亚瑟是在傍晚清醒过来的，他从行军床上翻下来时，正好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两人皆是一愣，又同时别过头去。

亚瑟偷偷用余光打量着坐在一旁的王耀，这么几年没见，他又瘦了不少，不过整个人却显得精神了许多。脱掉繁复的朝服，穿上利落的军装，让他少了几分柔美平添了几分英气。他实在有许多话想问王耀，譬如他怎么会在这里，譬如现在的伤亡情况怎么样，又譬如……但是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倒是王耀先忍不住出了声，“你怎么会来这里？”他有些烦躁地倒了杯水塞到亚瑟手里，“一眼看见你时还以为你快没气儿了。”这刻薄的语气跟之前替他包扎伤口时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

我倒宁可自己现在还晕着，亚瑟默默的想。不仅是因为这气氛太尴尬，更因为王耀这问题的答案也实在让他尴尬。不远万里地跑到这种地方来还差点陷入困境，起因皆不过是为了一个自私的理由，不过好在他的选择似乎总算有了点回报。

王耀见他不说话，干脆自顾自地说下去，“我还奇怪为什么这次亚历山上将催得这么紧，原来还有这么一位重要人物藏在军队里啊。要是你这次真被困死在这儿，哈！估计你现在在欧洲的那个死对头要笑死在狼穴里。”

连日来行军的疲惫和伤口的钝痛让亚瑟的耐心也消耗殆尽，他没好气的反驳道，“那你呢？我不认为你家上司会在这种时候让你跑到这种地方来！”

“到底是因为谁的错啊！”王耀恼怒地瞪着他，“到底是谁请求我出兵，结果自己却被包围在这里的啊！”①

亚瑟一噎，这话狠狠戳到了他的痛处，就算不是正规的英式陆军，装甲部队在这里机动又差，但让远少于自己的日军把整个军队包围起来差点吞吃这件事也委实让他脸上无光。王耀不再说话，他抱着双臂缩在椅子里，盯着桌上昏暗的灯光，半晌才说，“不管是哪里的战场，派出的士兵总归都是我的家人。我想跟来看看……这里的战场对我来说同样重要，我不可能让本田夺走它。”

“……我也一样。”亚瑟也看着那盏煤灯，“我也只是想看看这里是什么情形，毕竟这里也是由我管辖的……”殖民地。他在心里补充道。

王耀哼了一声，似乎懒得再批他是什么殖民主义帝国列强，转了个话题问他，“油田怎么样了？”

“都炸了。”不然也不可能拖这么久，他没办法掌控的东西，断然不会再让它落到本田菊的手里。想到这里，他的表情又阴沉了起来。那个看似谦和的东洋人，他早就知道那温和表面下翻涌的是无尽的贪婪和狠戾，但没想到居然敢来大英帝国的地盘上放肆。而自己正苦于对付贝什米特兄弟，根本腾不出手来再牵制本田，无奈之下只好请王耀支援。这样的事实让他憋闷无比，同时也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以后都要加倍报复回去。

晚些时候他们胡乱吃了点东西，然后去营地四周查看。劫后余生的士兵们正忙着打扫战场和整理物资，指挥所里的将领们还在就今后的行动路线激烈地讨论着。

王耀在低矮的灌木丛边站定，这里位于营地的边缘，依稀还能听见鸟虫此起彼伏的鸣声。过了一会儿，王耀低声对身旁的亚瑟说道：“本来我一直在曼德勒②等着，但是你们一直没来。”他注视着亚瑟的眼睛，“柯克兰，你告诉我，你们……是不是要走了？”

亚瑟错开视线，投落在旁边的树丛上，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冷静的回答道：“是，我们打算明天就启程，退回印/度。”

王耀沉默了很久，最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早该想到的，欧洲已经让你吃紧，根本腾不出手来再顾及这里。”

“很抱歉。”

“没什么好道歉的。”王耀叹气道，转头望向远处朦胧的灯火，“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公路的事情我会再和阿尔弗雷德商量③，现在能撤多少就抓紧撤吧。”他停了一下，突然冷笑道，“总有一天，我会夺回这里的，毕竟还有账没和本田算④呢。”

亚瑟注视着他，灯火倒映在王耀的眼眸里，一闪一闪地跳动着，仿佛永远不会熄灭的光。

“嗯。”他轻声应道。

午夜时分，下雨了。

原本就潮湿闷热的环境，如今愈发地让人难以忍受。全身仿佛紧紧附着了一层水雾，伤口处的痛感也因此变得强烈起来，亚瑟在半梦半醒中模糊地发出呻吟，窒息的感觉再一次笼罩他。他梦见自己乘坐的船只在英吉利海峡上被炮火击沉⑤，海水翻涌上来，无数士兵的求救与哭喊声至此沉寂。而他无声地沉落下去，沉落下去，没有绝望，没有不甘，也没有挣扎，只是觉得痛苦，从心脏席卷全身，继而连这痛苦也变得疲惫而麻木起来。

啊啊，请让我睡去，他在意识的尽头如此想着，请让我睡去吧，海潮会把我送回故乡，人民会用玫瑰将我安葬，就请让我在此时得到片刻的安宁吧，我已经太累了。

隐约中，身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亚瑟？”他听见有人在焦急地呼喊他，那声音遥远而熟悉。但他不应该在这里，亚瑟努力地回忆着，他不应该在这里，也不会如此呼喊自己的名字，这是绝无可能的臆想，早在一百年前他用鸦片碾碎他的骄傲，用条约强迫他低下头来时，他就知晓这结果。而自己也不应该在这里，这里，这里……他艰难地想着，我应该在哪里？英吉利海峡冰冷的海水，伦敦上空不绝的空袭警报，那些被战火吞没的他的人民……他痛苦的挣扎起来，喉间却好像被紧紧扼住一般无法呼吸。

“亚瑟！”

他倏然惊醒，潮热的空气在一瞬间灌入肺中，但他却连猛咳的力气都没有。心悸的感觉尚未退却，模糊的视线中只能看见黑暗里某人依稀的轮廓。

“你有点发烧。”他隐约觉得头上有冰凉的东西贴上来，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王耀的手背。“我去叫军医过来？”

“不用了，只是受伤后的正常反应，让他们歇息吧。”亚瑟翻动了一下身体，慢慢平复着呼吸说，“耀……能陪我一会儿吗？”

对方这次难得没有怼回来，只是沉默了一下，接着被子的一角被掀开，一个温度偏低的身体靠了过来。王耀和他面对面躺在一起，手臂小心绕过伤口搭在他的侧身上，一瞬间亚瑟几乎能感觉到对方轻轻的吐息。

“刚刚你是做噩梦了吗？”

“是啊，”亚瑟小心翼翼地握住王耀的手，见对方没有提出抗议后，将他的手放在了胸前，“我梦见了湖上的仙女，她们用木舟把我送到了阿瓦隆⑥。”

“这可不是什么噩梦。”王耀撇撇嘴，“只可惜你不是潘德拉贡之子，阿瓦隆也不能使你得到安息。”

“是啊。”亚瑟叹息着，所以尽管他不是被期许之人，但也只能在世间徘徊，在这不知要奔向何处的洪流中，无论如何都要存活下去，无论如何，因为——

“真狼狈啊。”王耀低声笑起来，“你也是，我也是。”彼时他是睥睨天下的天朝上国，他是称霸海上的日不落帝国，都曾立于世界的巅峰，也都曾被人从顶端拉下摔落尘间，在血与土中踉跄前行。而此时，在这小小的营帐中，在这狭窄的营床上蜷缩着，依偎着的，只是他和他而已，“我们……”

“我们还没有输。”亚瑟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像是对他又像是对自己说道，“我们还没有输，也决不会输。耀，活下去，这就是我们存在的全部意义。”所以尽管已经厌倦这战争，但他依旧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哪怕昔日的骄傲全部跌落荣光黯淡，哪怕他要踩着同类的尸体重新站起来——因为只此一项，绝不可放弃。

“我知道。”王耀轻声应着，雨声中，他的声音显得格外柔和，他向亚瑟的方向又挪了挪，仿佛要确认一般地重复着，“我知道的。”

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只是潮气似乎没那么重了。亚瑟终于又安静地睡去，这次再没有什么梦来惊扰他。王耀攥紧覆在他胸前的手，那里的心脏稳稳地跳动着，有力而坚定。好温暖啊，坠入梦乡前，他意识朦胧地想着。

临近破晓时，亚瑟被身旁细微的响动弄醒，他本能地伸过手去，“你要走了吗？”他含糊不清地问了一句。

“是啊，总之要先撤回国内。”他隐约听见王耀的声音，随即伸出的手被十指交扣的握住，一个吻轻柔地落在他的额头上。

“不要死啊，亚瑟。”那个声音在耳边说道。

不要死，活下去。

然后再相见。

“啊啊，你也一样。”

Fin.

注：

①1942年的缅/甸仁安羌大捷，在该次作战中，中/国远征军以不到1千的兵力，击退约3000人的日军，救出了7000多英军（笑）。

②指“曼德勒会战”，当时远征军计划与英军汇合后对日进行的会战，终因英军形势不利而流产，后远征军一半撤回国内一半掩护英军退回印/度。

③第一次缅/甸/抗/日/战争失败，滇缅公路被日军切断后（中/国参战也是为了守护这条公路），为保证物资供应开辟了中印公路和驼峰航线（阿尔小天使上场）。

④指“丛林之王”日/本第18师团，该师团曾参与南/京/大/屠/杀（有待证实），后在第二次缅/甸/抗/日/战争中被击败。

⑤指1940年的敦刻尔克大撤退，顺便说仁安羌大捷被英/国称为“亚洲的敦刻尔克奇迹”。

⑥英格兰的亚瑟王传奇，据传亚瑟王被带往理想乡阿瓦隆安葬，但人民都相信亚瑟王并未死去，他会再度回来拯救世人，因此下文亚瑟说自己“不是被期许之人”。

***

每次写国设都要加一堆注释orz 这篇中间隔了将近十天，前后可能有些衔接不上，请原谅。

不过好茶要在近代史中找到鸦片以外的梗真不容易啊，这里强行让两人同时出现在缅/甸战场了，虽然觉得肯定都不会到这里来，但是本家都让英sir去北/非了东/南/亚也可以跑一趟吧（就是这么任性）。